晝夜 原創作者姓名 韶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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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話．開端


這是個人口極度膨脹的時代。

人名已經是不實用的，什麼名字隨口一叫喚，馬上就有數十人回頭，世界政府為因應這種困擾，索性以『編號』代替『名字』。

『編號』以國籍、種族、性別的英文為開頭，後面則是自己的出生年代以及當天出生的序位。

譬如：TYM9510162584。這個『編號』代表，這一位是T國國籍，種族為黃種人（Yellow），男性（Male），於XX九五年，十月十六日出生，當天第兩千五百八十四位出生的人。

當然，這種做法，剛開始讓所有人都反對，因為『編號』簡直抹滅人性。

但隨著人口逐漸暴增，加上世界政府強硬的態度。人民不得不屈服，開始以『編號』為名，只是大部分都稱呼省略掉生日年份，除非數字互相重複。

從此，『名字』，是一種身分代表。除了對社會有所特殊貢獻的人可擁有名字以外，所有人都是以『編號』稱之。


另外，這個時代，科技是十分發達且進步，但人們的生活卻幾乎是依自行的能力而過活著。原因無他，能源根本不敷使用。

除了必備的醫療、食品培養等，所有能不耗費能源的行為，是被嚴格的規定禁止。也因此，科技在這時代，並未給人們帶來便利，而是維持基本的生存需求。


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，人口依舊膨脹著。一群科學家便決定，針對照成這時代嚴重問題的『人口』，作出改革的方針……

◇　◇　◇

血，在空氣中形成詭異的紅霧。

少年驚慌地瞪大眼，看著眼前持著刀，飄散著長髮的少女。

少女身上的衣物毀損，不難看出大概發生搏鬥，但是少女清秀的東方臉孔，瞳孔卻是異樣的青色。

刀鋒不斷滴下血液，少女看著少年，隨後，嫣紅的手伸向少年……


「哇啊啊啊──────」


少年從床上驚醒，他喘著氣，看著週遭的景色……沒錯，是他自己的房間。他將視線望向自己的雙手。

原來是夢啊……

擦拭掉額上的冷汗，少年回想著剛才作夢的情節：怎會如此真實？真實到，他似乎還聞的到空氣中殘有血腥味！

少年搖著頭，他的左耳佩帶著一銀質耳骨，上頭刻著『TYM8012014897』，看來那是他的『編號』。

「別想了，明天還得早起上課。」

說罷，少年便躺回被窩。完全沒注意到窗外，一位長髮少女，身上是斑斑血跡，正用著青色的眼睛窺探著……

◇　◇　◇

“……根據昨晚警方表示，又有路人於……沙……遭受攻擊……”

收音機裡，傳來不時摻雜雜音的報導，少年不悅地皺著眉頭，他打開手中的小玻璃瓶子，從中取出一顆像藥碇的東西，直接丟入口中咀嚼。隨後少年便把瓶子放回口袋中，走至只剩雜音呼嘯的收音機前。他伸出手拍打著收音機，偶爾收音機恢復正常，但其餘時間仍怪叫著。

最後，少年終於受不了了，他將收音機的電池拔除，不高興地咕噥幾句，便出門準備上課。


「TYM4897！」


才出門走沒幾步，少年便聽到有人叫著自己的『編號』，他回頭看那人：是位少女，和自己一樣穿著制服，右耳也鑲著耳骨，上頭有著『JYF8105223491』。

「喂，我說了，叫我『軒』。」少年等到少女跑到自己身邊，才略帶怨氣的抱怨。「班上不是『不成文規定』：同班同學之間，可以私下以『名字』互相稱呼？」

「我知道啦，但是也才實行一個月吧？還不習慣嘛。」少女俏皮地吐著舌，她的中文帶有一點腔調。「況且，名字真的很難記啊。」

「喔？可我就記得妳的名字是『麻實』。」軒挑眉看著身邊的少女，「妳根本就懶得記吧？」

「你說這話太傷人了吧？」麻實生氣地嘟著嘴，「我又不是故意的！」

「是、是。」軒敷衍應答，反正他也懶得和麻實爭論，便轉移話題。「今早的新聞妳有聽嗎？」

「有啊，聽說又有瘋子晚上出來亂咬人了，但是事後抓到犯人，犯人卻又堅稱自己絕不可能做這種事。」麻實偏著頭，回想今早聽到的新聞內容。「最近好像愈來愈多這種事了。」

「精神分裂吧？」軒不在意的將雙手枕於後腦杓，「比起這種鳥新聞，我還比較期待今天的插班生，聽說是美女呢！」

聞言，麻實語氣便酸溜起來，「你們男生就是色胚！不覺得奇怪嗎？怎麼會有人高三才插班入學，一定是有什麼問題……」

「喂，沒證實的事別亂嚼舌根。」

「本來就是，聽說她國三就休學了，兩、三年沒有復學，卻能通過能力測驗，直接上高三就讀，這不是有問題是什麼？」

眼見麻實愈說愈激動，軒只好放棄跟她爭辯，反正，一切眼見為憑，別人說的不一定準。

◇　◇　◇

教室裡，鬧哄哄的一片，男同學似乎真的對插班生十分感興，而女學生則是對於男同學這般浮躁而抱怨著。

倏地，開門聲讓同學瞬間陷入沉靜，隨即班導走入教室。

「咳。」班導是位五十幾歲的中年男子，他輕了輕喉嚨，才說著今天的『主題』。「嗯，相信同學都知道今天班上來了位插班生，請各位鼓掌歡迎她吧。」

聽到班導如此說道，同學們便高興地擊掌以示歡迎。在掌聲中，一位長髮少女走進來，隨即，男生們的歡呼便蓋過掌聲。

「嗚喔────────」

「大美女耶！真的是美女！」

大部分男生興奮地叫著，還惹來不少女同學的白眼，但是還是有幾位男生沉穩著坐在位子，軒便是其中一位。

軒百般無聊托著腮幫子，真是的，欣賞美女靜靜的欣賞就行了，何必大呼小叫？


「好啦，安靜！」班導喝止那些興奮過度的人，隨後才轉向長髮少女。「妳就先自我介紹吧。」

「是的。」長髮少女走至台前，向底下的同學們鞠躬，她的聲音並不柔細，反而有種中性美。「各位好，我是……」

「『青』！」軒突然大叫，打斷長髮少女的自我介紹。


登時，全班看著長髮少女和軒。長髮少女則是一臉訝異地看著軒。

「喂！軒，別隨便幫人命名啦！」最後，有位男生站起身打破沉靜，「雖然班上承認可以私底下取名的，你也別這麼急……」

「才不是！」軒反駁回去，「我並不是幫她命名……」

「不是幫她命名？別說笑了啦，我們只有『編號』耶。」軒隔壁的男生調侃著。「唉呦！你就承認吧，還是你認識插班生？」

「我……」軒突然被這麼詢問，一時也答不上來。他只是覺得這聲音，很熟悉。


「是認識。」


霎時，插班生若無其事的回答，卻讓班上所有人發出怪叫。而軒，更是一臉困惑的看著插班生：他和她認識？

面對班上的反應，長髮少女似乎早見怪不怪，她再度向班上鞠躬，重新自我介紹：「各位好，我是『青』……這是我的『名字』。」

「妳的『編號』呢？」

聽著『青』的自我介紹，有些同學便詢問『青』的『編號』，畢竟再怎麼樣，同學一出這教室，就必須以『編號』稱呼，免的被政府盯上，畢竟擁有名字這件事，是只有認可的特殊份子才能擁有，簡而言之，那是一種身分象徵。


「沒有。」青淡淡的回答。

「沒有？妳、妳開玩笑吧？」

看著認真神情的青，班上的氣氛陷入膠著：青沒有『編號』？這怎麼可能？除非……

青撩起覆蓋在右耳上的頭髮，在右耳，的確有個耳骨，就和其他人一樣，只是，顏色是金色，上頭刻著『QING』的字樣。

此時，所有人全都啞口無言：在他們眼前的這位少女──青，是位擁有『名字』的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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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話．侵襲（1）


午休時間，青站在頂樓，讓風吹拂著自己的長髮。金色的耳骨，在髮絲中隱約的閃耀著。

青打趣著看著底下搜尋自己的人們，呵，真是奇怪，只是自己多了個名字，就值得像稀有動物般的待遇嗎？

她下意識的撫著耳骨，隨後輕輕開口：「你要看到什麼時候？」

「！」本來一直躲在門後的軒，聽到青突然這麼說道，只好硬著頭皮走出來。「原來妳早就察覺啦？」

青並未回答，反而道出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：「……看樣子你是忘了。」

「咦？」軒納悶地看著青。「忘了什麼？」

「忘了就算了。」青的眼光轉回蔚藍的天空。「虧我還住你家隔壁。」

「耶？」軒瞪大眼，「不、不是吧？妳真的是『青』？」

看著青微微露出笑靨，軒真是不敢相信。

他老早就覺得這插班生的聲音十分耳熟，但卻沒想到，眼前這個美女『青』，是以前從小和自己在沙坑打滾長大的『青』。

擰著自己的臉頰，疼痛讓軒知道自己不是作夢，但還是難以接受。原來青，真的從很就以前就是擁有名字的人，他一直以為青是在開玩笑，甚至因為太常以名字稱呼青，軒自己不知何時也替自己命名，到最後更是在學校班級裡，提出『同班同學間可以互相稱呼名字』的提議。


「可是妳……呃，也轉變得太大了，我根本就認不太出來。」軒打量著眼前的佳人，姆，果然還是聯想不起來，三年前的青，根本就像個男人婆。「三、四年的時間怎麼可以讓一個人改變這麼多？」

「一個『晚上』就夠久了。」青淡淡地說道。

「什麼？」

「晚上別出門。」再次的，青避開軒的詢問，旋身走向安全門。「晚上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單純了。」

「什麼晚上……喂！青，妳也說清楚一點！」軒扯開喉嚨大喊，不過叫也沒用，青早就不見蹤影了。

軒煩躁地抓著頭，真是女大十八變……

◇　◇　◇

“咚！”

足球急速越過守門人的防備進了球門。眾多足球隊員擁促著軒大喊歡呼。

「TYM4897（軒）！你真不是蓋的！」

「呦喝，不愧是我們足球隊的王牌啊！」

隊員們的歡鬧聲，馬上被指導老師得哨音打斷。

「夠了，吵什麼啊？」指導老師不悅地大吼著，「聽著！最近晚上治安不好，趕快準備回去！不要隨便落單，知道嗎？」

「是──────」

所有人異口同聲的應答，隨即便鳥獸散地離開。


稍作一番梳洗後，軒便和足球隊員三五結伴同行。

「欸，TYM4897，聽說你們班來個美女啊。」軒身旁，一位最高壯的男生興奮地問著軒。「而且還是擁有名字的特殊份子。」

「嗯啊。」軒含糊地應答，「不過，別稱她為特殊份子啦，她好歹是女生，這樣稱呼她，好像青是什麼稀有動物的……」

「耶，青？叫得這麼親密。」另一位足球隊員用手肘頂了頂軒的腹側。「你跟她有一腿啊？」

「去你的！我只是青的多年鄰居啦！」軒的臉頰微微泛著紅暈。

「是，鄰居。」足球隊員像是敷衍地重複軒的答案。

「哈哈，你就別鬧他了啦，TYM5482。」高壯的隊員連忙打圓場，隨後他有些困惑地觀望四周。「不過，你們不覺得奇怪嗎？才晚上十點，這條街的商店幾乎都關門了。」

聽到高壯的隊員這麼說，軒才意識到，不只是商店，連路人都沒瞧到，一路上走來，好像一直就只有他們三人。

「欸，情況不太妙喔？」TYM5482沉著聲音。「你不覺得，安靜的太過火了嗎？」

事實的確如此，當軒三人安靜時，週遭只有他們三人的呼吸聲，一聲狗吠貓叫也沒有。

軒愈來愈覺得不對勁，突然他想到中午，青說的那句奇怪的話，什麼『夜晚已經不單純』之類的，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。


「我們還是快點回……」

「啊啊啊──────」


尖叫打斷了軒的發言，軒三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，深吸口氣，便跑向發出尖叫的方向。


當軒一行人趕到現場，所見之事讓他們打死也不敢相信：一對看似年輕的夫妻，正咬著一位小男孩，而附近有位穿著和軒他們一樣學校制服的女生，女同學可能是嚇昏了，倚坐在牆角，緊閉著眼睛，看她身上的血跡，以及衣服髒污的模樣，看來她也是曾遭受攻擊。

「喂！你們瘋啦？還不住手！」

TYM5482將手中的足球，瞄好角度，奮力踢向男人。男人頭部被狠狠擊中，發出巨大的悶響，但他也只是臉微偏斜，彷彿那一擊對他而言是不痛不癢。

「開玩笑吧？」TYM5482皺著眉，普通人早輕微腦震盪了吧？

不過，TYM5482的行動也不是沒有意義，至少他的攻擊讓男人以及女人的注意力，轉到軒他們三人身上。

而小男孩也聰明的很，在女人放開小男孩的同時，小男孩完全不用人喊，一溜煙的跑離現場。

而男人也在此時，突然咬向TYM5482，TYM5482來不及反應，手臂硬是被男人咬上一口，軒和高壯的隊員見狀，連忙使出渾身力量把男人拉開，並不忘對男人補上幾腳。

男人踉蹌地倒地，並且不小心壓倒後方的女人。


「喂，現在該怎麼辦？」TYM5482後退一步，他壓著自己被咬的傷口。「那邊還有一個人說。」

軒吞了口口水，眼見兩個『瘋子』又爬起來，向眾人逼近著，他也只能趕快做下決定了。

「TYM5482和AYM0657，待會我先引開那兩個人的注意，你們就先救那個女生，之後直接回去。」軒取出口袋中的小玻璃瓶，倒出一顆藥錠咬著，看樣子是在補充體力。

「那你怎麼辦？」AYM0657，也就是那位高壯的人，他瞄了軒一眼，又馬上將目光放到『瘋子』身上，擔心他們突然撲上來。「你該不會想跑給他們追吧？」

「也只能這樣啊。」軒稍微扭動腳的關節，預備緊接下來的動作。「反正這附近我記得有間警察局。」

「好吧。」TYM5482也想不出其他辦法，「明天見。」

「明天見。」軒對兩位同伴豎起拇指。「那麼……」


就在軒話尚未說完，他便撿起幾顆石頭，奮力朝男人和女人丟去，和剛才一樣，兩人僅是身形晃動，並未發出任何哀叫聲，像是根本就不痛的樣子，但是他們的皮膚，卻因為擦傷而留著些許血絲。

TYM5482和AYM0657見機不可失，十分有默契地衝到兩側，同時給男人和女人一記拐腳，這一舉動，讓他們雙雙跌倒，TYM5482和AYM0657便連忙衝往昏迷的女同學身旁，兩人迅速地將女同學扛離現場。

看到到手的獵物被奪走，男人發出一陣怒吼，他奮力爬起，想追趕上去時，卻背後被突然的撞擊力給止住腳步。

「想咬人嗎？你們這兩個瘋子！過來啊！」

軒將反彈回來的足球利落地接住，又奮力踢向男人。但這次，男人卻是輕而易舉地接下足球，女人也對軒露出詭異的笑容。下一瞬間，兩人便做勢撲向軒。

「哇靠！」

情況似乎大事不妙，軒啐口髒字，拔腿便跑往反方向，預料之中，他身後也響起追趕的腳步聲。


為了甩開他們，軒刻意在巷弄裡左彎右拐的，沒想到，身後那兩個瘋子，除了沒痛覺以外，體力和速度居然和他這位每天被操著跑至少二、三十圈操場的人不相上下。這下軒開始咒罵著自己，沒事逞什麼英雄？

耳邊聽到後頭的腳步聲愈來愈近，軒連忙加快速度。

再拐個彎就到警察局了……！

瞬間，軒止住腳步，他張大眼睛看著前方：一個全身有傷口，上頭還有蛆爬附著的中年男子，傷口傳出的惡臭簡直讓軒想吐，看著那詭異的人，軒咬緊下唇。


他們居然還有同夥！


軒連忙轉身，卻發現先前兩個人也已經追上來，他們嘴上都勾勒著笑容，似乎是早就預料會有同夥幫忙。

「真是混蛋！」居然搞埋伏這招。


「嘿嘿嘿嘿……」那位全身近似腐爛的中年男子，從口中發出詭譎的笑聲，似乎正對眼前的『大餐』感到滿意。

軒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，與其被這種奇怪的傢伙咬死，他還寧可跳樓自殺，灌巴拉松也絕對比現在這種情況好太多！軒張望著週遭，企圖找尋有沒有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。

但是，那些人一點時間也不留給軒，男子率先撲向軒，軒也不顧自己身在狹窄的巷子裡，硬是躲過男子第一次的攻擊，但是，女子也趁機繞到軒背後，張嘴朝軒的脖子咬去──


「嗚啊！」


正當軒以為自己的脖子要少了一塊時，女子突然硬生生的倒下，她背後插著一把鋒利的尖刀，而受傷的部位，正好是心臟的位置，女子倒在地上，抽續一陣子後，便靜止不動。看樣子是死了。

看到這種情形，男子和中年男子喉嚨都發出一陣詭異的聲音，就像狗在警告敵人的『呼嚕』聲，軒蒼白著臉，他實在還弄不清楚，到底是發生什麼事。


「不是告訴過你……」

一個女孩子走入巷弄，拔起插在女人身上的尖刀，隨後將軒護在身後，這也讓從女人傷口濺出的鮮血，全數噴灑到青身上。

「……夜晚不要出門嗎？」


這聲音？


軒定神看著前方的少女，他驚訝的張大嘴。「青！」

對於軒的驚呼，青並未有多大的反應，應該說，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前方正發聲警告的人。

倏地，男子便又攻向青，不過，和軒相反的，青似乎非常熟練於這種情況，只見她將男子的肩膀當踏板，敏捷地翻身至男子背後，緊接著就像殺女子一樣，青右手毫無猶豫地舉刀朝男子心窩方向刺殺過去。

但是中年男子似乎就是在等青攻擊這一刻，他抓準青的尖刀來不及收回攻擊自己，便衝向青。

「！」

軒什麼也沒思考，下意識就跑上前想替青擋下來，不過，顯然他是多慮了。

青對於中年男子的攻擊，只是微微露出笑靨，她左手馬上從書包抽出一把菜刀，筆直砍往中年男子的咽喉。中年男子尚未發出哀嚎，脖子便噴出大量鮮血，向後倒去。

另一方面，被青刺穿心窩的男子也不再抖動，青只是冷笑一聲，將尖刀抽出，血因為壓力，像噴泉一樣灑向空氣。


血，由血構成的紅霧。

眼前的景象是這麼的熟悉，倒地的人影，撲鼻的血腥味……

「啊！」

一滴冷汗由軒的額頭滑下，他望著置身於血霧中，慢慢走向自己的人，眼睛，是漾著奇異光芒的青色。

那不是夢！不是夢！

他在昨晚，也發生過同樣的事！

青口中所謂的『忘記』，也是指這件事！


看著軒的表情，青笑了笑。「你好像想起來了。」

「這……」軒驚恐的看著青，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」

「嗯哼，告訴你也無妨。」青舉起滴著鮮血的尖刀。「但你有用生命來交換答案的勇氣嗎？」

「！」

軒瞪大著眼，看著眼前的少女，那位，他已經完全不認識的青梅竹馬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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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話．侵襲（2）


凝結的氣氛不知過了多久，軒和青就這麼互相對望著。

軒無法很理解青說的話：用生命交換答案？那就代表，這件事，那些會咬人的人，是早就被知道的？


突然，一聲憋不住的笑聲打斷軒的思緒。只見青捂著嘴，身體顫抖著，看來是憋笑憋得很痛苦。

「喂！」看到這種情形，軒有股莫名怒氣升上。「妳剛才是尋我開心啊！」

「嘻嘻……」青笑彎了眼，好一會才讓自己憋住笑意。「……沒有啊？」

「還說沒……」

軒本來想大聲反駁青，卻被青一把遮住嘴巴，抱怨的話全在嘴裡悶響著。

「噓。」青做勢要軒安靜。「太大聲會引來其他的。」

其他？

軒瞪大眼，難不成，那些咬人的瘋子還有很多嗎？


看著軒似乎有閉口的意願，青這才放開手。「乖孩子。」

「妳當我幾歲啊？」聽到青這麼說，軒不悅的皺起眉頭，隨後，他又想起青尚未和自己解釋。「啊，那幾個咬人的……！」

話還沒問完，後腦杓的劇烈疼痛便讓軒昏厥過去，迷濛中，他看到一位高大的男子走到青身邊……


「這傢伙想死不成？」男子一身黑裝，黑色長髮紮束著。他略帶不高興地語氣詢問著青。「妳剛才準備說實情了嗎？」

「怎麼可能？」青聳聳肩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袋子，將裡面的東西慢條斯理地灑在前不久解決的三人身上。「我才想迷昏他的，『黑客』，你出手太重了。」

青的抱怨，黑客只當是小孩在發牢騷，當青將不知名的粉末灑好後，黑客便拿出打火石，火花一接觸粉末，便燃起青色的火焰。

躺在地上的三人，馬上化成三具焦屍，青用腳踢了踢其中一具的手臂，手臂馬上碎成一地。


黑客看了一眼插在焦屍喉嚨上的物體時，他整個臉表現出不屑。「嘖，妳是沒像樣的武器嗎？居然用菜刀。」

「喂，這裡是什麼地方啊？我能拿到菜刀已經很不錯了。」青手插著腰，仰頭瞪著黑客。「你以為『一般』人家裡會有像武士刀或野戰刀這麼好的東西嗎？只好從廚房拿啊，而且拜科技所賜，除了一些緊急糧食需要用到菜刀切割，不然家家戶戶根本就沒有一樣可以用的武器。」

「對喔，這裡不是『訓練所』。」黑客恍然大悟地點頭。「我都忘了，為了制止犯罪，這裡可是連指甲刀都要申請的管制區。」


人口一大，犯罪當然也隨之飆高，世界政府便馬上下令：凡擁有任何尖銳物品，都必須向地方政府登記。

這樣的政策，的確減少不少犯罪，因為幾乎能當『凶器』的東西都上了編號登記，非常快速就能查出凶器的擁有者是誰。不過，這也只是暫時的，就像是精神病院裡的病患，想自殺的話，什麼東西都有辦法達到目的，就算只是一雙短襪，病患也有辦法勒死自己。

犯罪殺人還是存在著。只是以利器犯案的機率減少罷了。


「這傢伙怎麼辦？」黑客單手便把昏迷的軒抓起來。「讓他記得今天的事，『研究所』可有得忙了。」

「說得也是呢。」青露出笑靨，青色的眼睛逐漸轉回深褐色。

◇　◇　◇

「嗚……」頭部傳來的陣陣疼痛，讓軒呻吟著。

到底發生什麼事？

他記得有三個會咬人的瘋子，然後自己被圍堵，最後有人救了自己……不行，頭痛得不能多想。


「喂。」黑客不客氣地踹著軒小腿上的脛骨。「少裝死了，醒來就張開眼睛。」


「靠！」軒反射性的想收回自己的腳，卻發現辦不到，一看到自己目前狀態，軒不禁有些結巴。「喂！你、你幹麻把我綁在椅子上啊。」

「威脅你。」倚靠在牆壁上的青，把玩著沾滿血的尖刀。

「威、威脅？」軒不自覺得提高音量，卻馬上被玻璃傳出來的悶響給吸引注意力。「什麼聲音？」

黑客用下巴指著窗簾，青便非常有默契地拉開它。


「唔……嗚啊啊！」


那是一個已經腐爛半張臉的人，其中一邊眼珠還在空中懸掛著，上頭幾條細小的肌肉勉強讓眼球和面龐黏附著。

他趴在窗戶上，另一個還在眼框中的眼珠咕嚕的轉著，好像在找什麼。


「放心吧，這個SOMV進不來，也看不到裡頭，他身體都快爛光了。」青拉上窗簾。

「什麼？松……松夫？」軒困惑地重複唸道，這是新名詞嗎？

「你沒有必要知道。」黑客抽出手術刀指著軒。「想知道答案就用性命來換。」

「！」軒緊張地吞了口口水，「這果然是政府已經知道，卻想隱藏的事？」

「跟政府無關，如果那些瘋子知道，絕對馬上把這裡夷為平地，他們還樂得可以減少不少人口。」黑客手一揮，便割斷綁在軒身上的繩子。「現在兩條路給你選，小孩。」

軒撫著發麻的雙手，滿是不悅的表情看著黑客。

「一嘛，加入我們這方，對於今晚的事，完全保密，這樣我就會幫你解答，而且饒你一條命。」黑客勾勒起笑容，而軒這也才發現，黑客的眼睛是完全深黑色，看不出瞳孔的位置。「不過你洩密的話，馬上讓你生不如死。」

「另一個選擇呢？」

「我們有藥可以讓你忘記這些『不合理』的事情，你可以繼續當你快樂的高三生。」黑客拿出一瓶裝滿膠囊的褐色玻璃罐。

「……」


遺忘的話，或許比較快樂、幸福吧？

很多事情不知道真相，似乎是十分幸福的事……但是……


「我選一。」

「耶？」黑客拉長尾音，似乎對軒的答案很感興趣。

「我不想被蒙在鼓裡，過著假幸福的生活。」軒堅定的說著。

「呵呵。」黑客笑出聲，便伸手拍著軒的頭。「勇敢的小孩。」

「不要把我當小孩啦！」揮開黑客的手，軒怒叱道。

「哈，抱歉，不鬧你了。」黑客舉起雙手，要軒冷靜下來。「你想知道什麼？」

軒回想著剛才聽到的怪名詞，艱澀地說：「剛才那個『松』什麼鬼的……」

「SOMV，Sufferers of melatonin virus。」青緩緩解釋著。「M病毒感染者。」

「啥？」軒驚訝的大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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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話．侵襲（3）


軒完全無法理解地抓著頭，這比他記新認識的人的『編號』還複雜，而且青說的M什麼開頭的病毒，他怎麼對那個單字有點熟悉？

「可以解釋清楚一點嗎？」軒不好意思問道。

「Melatonin，我們人體的松果腺素，俗名退黑激素。」黑客用看笨蛋的表情，不耐煩地解釋著。「它的功效就是抗老，還有，抑制性慾。而M病毒，是針對松果腺素的抑制性慾特性，將此機能效果大幅提升。」

「呃，那又怎麼樣？」軒還是一臉困惑。

「我們本打算利用這個特性，減緩大部分人的性慾，以抑制人口的增加。」看著黑客搖頭嘆氣，青接著解說道。「松果腺素很特別的便是只有在人『夜晚』熟睡時才會分泌，白天即使睡再多也沒用，在實驗過程中，感染此病毒的人，是在睡夢中慢慢減緩性慾，當事人不會有任何手術、藥物困擾。」


聽至此，軒整合近來發生的事：最近報導『晚上』咬人的瘋子增多，但犯人在『白天』時卻全盤否認，然後青插班進來學校，還有青殺了那些瘋子的熟練手法，如果按照黑客和青所說，現在M病毒應該還在實驗階段……


「所以原本是無害的M病毒突變而造成那些咬人的瘋子……咦，慢著！」軒突然恍然大悟，指著眼前的兩人。「所以，你、你們該不會也是研究所的人員吧？」

黑客他還信，但是青……不可能吧？青小自己一歲啊！

「青的父母就是這個實驗的發起人，青從出生就做過不少『測驗』。」似乎是看透軒的想法，黑客用拇指指了一下青。「而我是她父母的助手，也是青的哥哥。」

「耶？哥、哥哥？等……等一下！」突然其來的消息，讓軒瞪大眼看著青，「所以青妳是從出生就有名字？所以才會沒有編號！」

「是啊。」青淡淡的回答，但細心的人就會發現，其實青似乎還隱瞞著什麼，不過，軒並不是個細心的人。

「哇────」一次這麼多的『秘密』，讓軒癱坐在椅子上，他無力的繼續詢問。「那，那些咬人的瘋子，真的是M病毒突變囉？」

「是的，出乎我們意料之外，可能是因為松果腺素的特性，那些SOMV在熟睡後，會無意識的自動醒來攻擊人，並且在隔天完全不記得，因為他認為自己在睡覺。」黑客在空中丟弄、把玩著手術刀，而軒則是緊張地怕手術刀會飛到他身上。

「SOMV可能認為自己是在夢中，所以對痛的感受力比一般人還低，但無法理解的是，他們似乎是有共通的思考。」青雙手抱臂，緊鎖眉梢。「原本研究所要針對這種現象作修改，但是……」

「嗯？」青突然止住不語，讓軒有點擔心。「怎麼了嗎？」

青只是閉上眼睛搖搖頭，黑客連忙替青接話：「我們實驗對象有人逃跑了。」

「啥！」軒整個人跳起來，而窗戶也在此時傳出劇烈聲響，軒只好逼自己冷靜一下，以免外面那個已經差不多要爛光的傢伙衝進來。「實驗對象逃、逃跑？也就是說，M病毒是那個人帶出來的。」

「也可以這麼說啦，詳細也不太清楚，也有可能是有叛徒。」黑客揮揮手，示意軒不要想太多。「反正我跟青這次的任務便是銷毀所有感染M病毒的人，並把逃跑的人抓回來。」

「那我該怎麼幫你們？」軒緊皺著眉頭，他總覺得青似乎很痛苦。

「只要乖乖回家，晚上不出門，就是對我們而言的最大幫助……嗯，TYM……」黑客瞇著眼看著軒耳骨上的編號，「啊！隨便啦！編號難唸死了。『小孩』，就這樣，別給我洩密啊，大哥會很傷心的。」

「不准叫我小孩啦！」軒生氣的怒瞪黑客。「而且，你大哥個什麼勁？我又不是你弟！」

「啊啊，吵死了，誰叫你們編號長得像裹腳布一樣『又臭又長』？」黑客壓著下巴，「如果再短一點就比較好記了，政府真是一堆腦殘人士，辦事效率快，卻一點意義也沒有。」

「又不是我願意的！」是世界政府搞的政策。


「好了，別吵了。」青終於受不了兩個人的鬥嘴，出聲喝止。「休息吧，再吵下去也沒意義，你們今天就自己選個房間睡吧，晚安。」


說罷，青便走往二樓。而軒不悅的看了黑客一眼，然後便隨便在一樓選間客房，進去休息。黑客，則是完全沒有休憩的跡象。

良久，黑客從自己黑色大衣拿出一個小型長方體的物體，上頭有幾個燈不時閃爍，還有一堆小小，密密麻麻的按鍵。他牽動一下嘴角，隨手撥了幾個按鍵。

「喂，世界政府？這裡是『幻日』隸屬之研究所……」

◇　◇　◇

早上，當軒醒來時，青和黑客已經不見蹤影，桌上只擺了個藥錠營養劑，大概是預留給軒的『早餐』。

軒看了看週遭：沒變，還是一樣平凡。昨夜被三個SOMV追殺的情況，根本就像是場夢……對了，昨天似乎忘記問M病毒是如何感染的。唉，真糟糕……


到了學校，軒一聽到班導宣布的消息，下巴整個掉到桌面上，久久不能合攏。


「呃，因為世界政府確定今年的人口又增加了，編號似乎有過長跡象，所以他們重新擬定政策，原本的『編號』便是自己的身分證明，每個人另有『代號』，是依社區劃分……」

班導接下來的話軒一句也沒聽進去，他腦海轉的都是黑客昨晚發的牢騷，說什麼編號短一點就好多了，然後今天政府就頒布改成短一點的『代號』，會不會太巧合了一點啊？


「喂！軒，你在發什麼呆啊？」麻實搓著軒的背部，指著軒桌上的儀器。「趕快確認自己的『代號』啊！」

「噢。」軒漫不經心的虛應著，便拿起儀器，按下按鈕。

“請輸入您的編號。”電腦擬人聲馬上從儀器中傳出。

「TYM8012014897。」軒機械般的背頌自己的『編號』。

“TYM8012014897……新代號：F－792。”不消幾秒的時間，儀器馬上回答。

軒將儀器向後傳給麻實，自己則又發起呆了。

F－792，還是英文和數字的組合。軒皺著眉頭，算了，雖然不是名字，但已經比之前一長串的『編號』好念多了。

在確認過『代號』之後，不免又一陣為了適應新的代號，全部的人都開始低喃著其他人的『代號』。或許是因為之前的『編號』讓所有人對數字十分敏感，軒不消兩小時就把全班更新後的『代號』全都熟記。


到了午休時間，昨晚和軒一起回去的足球隊員之一便跑來找軒。

「啊，你果然還活著！」高壯的隊員拍著軒的頭，「啊，對了，我現在『代號』是F－103，TYM5482的『代號』則是F－521，大概是我們同社區吧？所以開頭英文是一樣的。」

「大概吧。」軒點點頭，隨後他注意到昨晚另一位似乎沒來。「TY……呃，F－521怎麼沒看到他？」

「唔……」F－103左右確認沒人偷聽後，才悄聲說。「……早上上學途中，他被警察叫去問話，好像是為了昨晚的事。」

「哇，消息會不會太靈通啊？接下來會不會換我們？」

F－103聳聳肩。「不知道，不過，F－521有點怪怪的。」

「嗯？怎麼說？」軒好奇的詢問。

「昨晚他不是被咬了嗎？他本來還說會痛的。」F－103回想著，「但今天我看到他傷口化膿，他卻說一點也不痛，而且昨天還睡的很好，真是奇怪。」


“框啷！”

青猛然站起，力道或許太大，而讓桌椅發出碰撞聲。


軒驚訝的看著青。「青，怎麼了嗎？」

「……」青沉默著，她望了軒一眼，才小聲說，「……我今天早退。」

「咦？欸，青？」

軒尚未反應過來，青已經背著書包離開，而班上同學也一臉莫名其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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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話．侵襲（4）


青的突然離開，讓軒感到莫名其妙，更加令人無法理解的是，班導居然完全不過問青的缺席，甚至還幫青請好『公假』，這讓班上不免起了一陣抱怨聲浪，就算青是『特殊份子』，也不該這麼待遇吧？

「搞什麼嘛！簡直是濫用自己的權利。」放學途中，麻實對著軒抱怨著。「那女人根本就是想讓全校都認識她。」

「喂，麻實，妳說的太超過了！」聽到麻實這般數落青，軒莫名的感到怒火，發聲斥責麻實。「青不是這種人。」

「你怎麼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，你很了解她嗎？」麻實對於軒老是替青說話感到不悅，她不客氣地質問著。


了解？

自己真的了解青嗎？軒被這個問題塞住了嘴，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。

昨晚他才知道青是從出生就擁有名字，還是不知名研究所的幹員，有位叫黑客的哥哥，而且青似乎還受過戰鬥訓練，否則不會面對三位SOMV還氣定神閒……太多太多的不知道，讓軒懷疑，自己真的從小和青一起長大嗎？

說不一定，小時候和自己玩在一塊的青，也只是個假象，為了隱瞞青是『特殊份子』這份事實。


「不了解。」想了一堆，軒終於給了自己答案。「不過我相信青。」

「你……！」聽到軒這麼說，麻實氣得直跺腳，並加快腳步。

「欸，麻實，妳要去哪？」軒對於麻實的突然之舉感到不解。

「探病！隔壁班的好友：J－331昨晚被瘋子攻擊，現在住院中。」麻實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唸完，便匆匆離去，完全不理采一臉呆樣的軒。


聽到麻實的話，軒停下腳步。

被瘋子攻擊？

他搔著頭，這麼說來，昨晚的確還有位女同學被SOMV攻擊，原來麻實認識那位女同學啊。

不過話說回來，他也挺擔心F－521的情況，畢竟中午聽F－103的形容，好像真的有點不太對，或許自己必須再去找青問清楚，M病毒是如何傳染的。

軒看了一下手錶，估量了一下，確定自己應該是可以在探望完F－521後，天黑前趕回家中，於是軒沒有多加猶豫，便邁開腳步，走向F－521家的方向。

◇　◇　◇

青和黑客在家裡，面對著空中的螢幕。螢幕中，一位擁有橘黃色金髮，紅褐色眼睛，身著白色實驗服，約二十出頭的少年，正看著黑客傳輸而來的資料。

“M病毒感染途徑變了，是吧？”少年用著平板的聲音問道。

「事實上，還不能完全確定。」

黑客用著幾條線路連接自己的腦袋，線路末端，有個小型長方形的機器，是昨晚黑客用來聯絡的機器，他撥弄著上頭的按鍵，資料便呈現在空氣中。

「剛開始M病毒是靠『水』這個媒介，現在似乎可以由傷口入侵……青。」

青也和黑客一樣，腦袋連接著許多線路，她按著手中灰色的機器，資料便覆蓋過黑客先前的數據。

「目前已經有十六位，在『銷毀』時，證實身上都要被囓咬的痕跡，所以也可能是依靠血液或唾液傳染，發病時間不定，有可能一晚就會發病……現在有三十七位觀察中。至於其他感染途徑，正在調查。」

螢幕上的少年一直安靜的聽著青和黑客兩人的報告，而且以非常人的速度，瀏覽過青所列出的『觀察者』，最後，少年調出幾位名單，並放大之。

“這些觀察者發病的話，暫且不用銷毀，通知研究所回處理。”少年確定青和黑客都了解之後，便將空氣中所有的資料全數關閉。“最後，別讓世界政府和『那個人』發現，懂嗎？”

「了解。」


就在青和黑客應答完，少年的影像便消失在空氣中。黑客這才將在自己腦袋上的線路拔除。

「啊，最討厭報告了！因為裝置和拔除線路時，整個腦像是被針刺一樣。」黑客一臉不悅，輕輕拉一下線路，那些連接線便捲回機器內部。

「這也是沒辦法。」青慢條斯理的卸下連接線，當線全數回至機器裡，青看著機器上的某一個發光鍵發呆。

見狀，黑客只是將大掌覆蓋在機器上，這個舉動也讓青回神。

「他不會回來的，更不會回應妳給他的留言。」黑客皺著眉。「青，放棄他吧。」

「這樣……『殘焰』太可憐了。」青垂下雙眸。「我們『五』個人，一直在一起共生死的，甚至可說比親人還親，單單排除殘焰，我辦不到。」

黑客停下說服，其實他也不願意，但是事實卻讓自己不得不往壞處想，畢竟，把M病毒帶離研究所，並造成愈來愈多SOMV，極有可能就是殘焰所為。而研究所，更下令不論死活都要抓回殘焰，這命令，無疑讓他們其他四人感到痛苦。

或許，他們能像那些『研究者』般的無感情，就不用這麼難受了。

◇　 ◇　◇

當軒來到F－521的家，他父母卻告知軒F－521今天第二次被叫警局叫去詢問，尚未回來的消息。

「呃，那我還是先回去好了。」既然沒有理由，軒也不好意思繼續叨擾。

「你就留下等我那孩子吧，反正你也好久沒來這陪我們聊天。」F－521的母親如此勸說軒。

「但是，我想在天黑前回家……」

「你是怕晚上那些瘋子吧？放心，如果真的太晚了，就住這吧。」F－521的父親也挽留軒。

軒想了一會，覺得似乎這樣也好，便答應留宿一晚。

莫約晚上七點，F－521由兩位警察送回，正好一位員警認出軒，於是順便交代明天換軒要到警局作筆錄，雖然覺得倒楣，但軒也只能點頭答應。


「啊，衰死人了，真的輪到我『到案說明』。」軒皺著眉抱怨。

「哈哈，沒辦法嘛，誰叫我們是高中生，警察完全不相信昨晚我們英勇救人的英勇事蹟。」

「我們這兩老也不相信啊。」F－521的母親落井下石的說道。「我看你手上的傷是狗咬的吧？人咬人這件事真的太誇張了。」

聽到自己的母親這麼說，F－521以誇張的聲音哭訴道：「你看，連我爸媽都不信我，我做人還真失敗！」

「這不是事實嗎？」知道F－521在說笑，軒也附和著。

「喂！F－792，你是不是朋友啊！」

看到F－521滑稽的神情，其他三人不禁發出大笑。

眾人聊了一陣子，自製的油燈也已經用完，F－521的父母便催促著軒他們趕快就寢，反正入夜後，完全沒有什麼東西好玩，軒和F－521也就沒有什麼抱怨，乖乖的回房就寢。


軒睡在二樓的客房，F－521和他的父母於一樓就寢。

本來軒是屬於一覺到天亮的好眠型，但今夜，他卻怎麼樣也睡不好，一直半睡半醒著，稍微有些聲響，便讓軒從昏睡中驚醒。

「唔……」軒發出難以辨認語意的夢囈，他終於受不了，起身坐在床鋪上，豎起耳朵，聽著外面的聲音。「……到底是什麼啊？」

自從大約過了半夜，軒便聽到詭異的聲響，有時像是某種東西抓著門板的聲音，又好像有人在說話，甚至還聽到什麼重物被拖行的聲音，現在又是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響。

聽了好一會，軒終於無法忍受，一來是因為好奇心，二來是他真的很想好好睡覺。在眼睛適應夜晚的黑暗後，軒便推開房門，放輕腳步探循著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。

仔細聽著四周，軒便發現聲音竟是從一樓傳出，一瞬間，軒便直覺可能是有小偷闖入，便從客房拆了根棍子，小心翼翼的走下樓。

映入眼睛的，是軒熟識的背影。那是F－521，他盤坐在倉庫門前，嘴裡像是在啃咬些什麼。一看見是F－521，軒便放下警戒。

「什麼啊，原來是……你在做什麼？」

軒好奇的走向前，只見F－521緩緩轉身，下一刻，軒便發出怪聲，便止不住的嘔吐起來。


人！


F－521的前方躺著一個已經面目全非的人，腦袋插著一根像是硬扯下來的水管，四肢全是被扯開的傷口，有些更是深可見骨，肚子裡的腸胃更是被扯出來，來流洩一地，那器官特有的腥臭味，讓軒找回一些理智。

「咯咯……」

F－521拋下手中的肉，笑的十分異常。下一秒，他便飛撲到軒身上。

「混蛋！」軒被突如其來的攻擊，讓F－521給壓制在地，但軒逼迫自己冷靜，看準F－521的空門，腳一蹬，硬是將F－521給摔出去。

但是被摔出去的F－521似乎不覺得什麼，馬上又重新站起，軒只得抓起棍子，重擊F－521的腳，並趁之踉蹌之際，逃往二樓。


他實在不敢相信，F－521，已經變成SOMV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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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話．侵襲（5）


緊繃著，喘息著。

軒按壓著白色門板，自己的心跳聲，清楚的可怕。那就是SOMV？不怕痛，以人為食？他甚至都無法確定，那位F－521還算是『人類』嗎？

倏地，一連串的抓刨聲打斷軒的思考，他知道，那是F－521在門外，因為軒聽到那熟悉，用喉嚨發出的『咕嚕』聲，就和那晚的SOMV一樣。

軒抓著椅子，準備如果F－521闖入，便給他迎面一擊。


噗咚、噗咚、噗咚……


感受著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，脖子上的動脈也怒張。冷汗順著面頰滴落，軒實在不知道自己已經對著門板僵持多久，但他不敢大意，更不敢鬆懈。

刮抓的聲音持續了一陣子，隨即便落於安靜，似乎是外面的F－521已經離開。軒無法理解，為何F－521不直接開門進來？

難道SOMV會造成智力退化嗎？連開門這個簡單的動作也不會？


“碰────”


巨大的聲響，馬上就讓軒再度警戒，他看著白色的門板向內凹陷震動，伴隨著愈來愈急促的敲擊聲，軒馬上理解到，F－521是想直接撞開門。

「唔！」

當門板被敲裂個大洞，軒從裂縫中看到F－521拿著之前鑲在某人腦袋中的水管，露出輕蔑的笑，那眼神，是盯著『獵物』的眼神，軒勉強嚥下口水。

怎麼辦？他真的必須和F－521奮戰？還是從窗戶逃到外面？不，一點都不可行，外面說不一定有更多SOMV。

明明幾秒的時間，軒卻有如過了好久的感覺，他知道自己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著，他並不想攻擊F－521，但相反的，不這麼做，下一位SOMV或者一樓那位屍體便是自己。


「呼哈……咯咯……」

就在軒還在掙扎的同時，F－521已經開門進來，手上在水管在地面拖曳著，留下一長條混有血液和腦漿的詭異痕跡。

「喂！你醒醒！」軒不放棄的叫喊著，他想起青曾說過，SOMV很有可能是在睡眠中活動，那如果自己叫醒他的話，應該就能解除危機了。「F－521！」

或許是聽到自己的代號，F－521停頓了一下，但只有一瞬間，下一刻仍是朝著軒慢慢逼近。

眼看F－521離自己只有幾步遠，軒只好抬起椅子，朝F－521砸過去，希望能藉此敲昏他，否則也能替自己多爭取點逃跑的時間。

椅子丟出去的同時，發出碎裂聲，軒也邁開腳步，準備逃出房間。


「！」


突然，軒感到腳踝一個阻力，再加上自己向前衝的後作力，軒整個人仆倒在地。

「去哪？」

F－521緊緊扣住軒的腳踝，裂著詭異的笑靨。軒注意到一旁已經解體的椅子，以及斷成數段的水管，看來剛才椅子發出的聲音，並非是撞擊到F－521，而是F－521利用手上的水管敲壞椅子，躲過突然而來的攻擊。

這也就是說，SOMV其實有著思考，以及人類的反應？甚至，剛才F－521的確開口說話了，雖然有些牙牙學語的感覺，但不再是無法理解的吼叫聲。

「F－521！」軒瞪大眼看著F－521。

「呵呵呵，食物……不可以……亂跑啊！」

話才說完，F－521便張開嘴，朝軒的腳踝咬了過去。

但軒也不干示弱，抬起自己另一隻腳，對著F－521的臉狠踹下去。若是一般人，一定會痛得放開手，但軒忘了一件事，他面對的是SOMV，對痛幾乎沒感覺的SOMV。

F－521只是稍微傾了一下脖子，下一瞬間便咬向軒的腳。

「嗚哇！」

軒驚恐的看著F－521嚼著肉，嘴角還淌下血水，但奇異的是，他並不覺得痛……


「好吃嗎？」

突如其來，帶有訕笑的語調。讓F－521警戒的跳至牆腳，也放開軒。


軒認得這聲音，是『黑客』！他撐起自己，看著依然一身黑裝打扮的黑客，心中有股無名火升起：該死的，自己的腳被咬，黑客居然還問『好吃嗎』？

看出軒眼底的慍火，黑客只是揚起嘴角，將手中的東西丟到F－521的面前。那是人的手臂，已經被撕扯啃咬過的手臂。

見狀，F－521鄙棄地吐掉在嘴裡的肉渣，再次發出像狗吠的叫聲，軒這才意會到，原來剛才被咬掉的不是自己的腳。


「用餐禮儀就是不要吃剩啊。」

黑客走到軒和F－521之間，抽出數把手術刀，一眨眼，已經有幾把釘在F－521的胸口和手上，這也換來一連串的吼叫聲。

對於F－521的咆嘯，黑客不沒有多加理會，手上的手術刀，瞄準著F－521的眉心。

「住、住手！」軒站起身，拉住黑客的胳臂，「你不會想殺了他吧？」

黑客睨了軒一眼。「我說過，我和青的任務是『銷毀』SOMV。」

「但是，他還是人吧？F－521還是人啊！」軒不放棄的勸說著，「幾個小時前我才和他聊天的！」

「那又如何？」黑客瞇起雙眼，「放開。」

黑客不耐煩地想扯開軒，但軒卻死命的抓緊，兩人一時僵持不下。F－521見此好機，便轉身打窗戶，準備從黑客的殺機逃跑。


“咚！”


隨著一聲悶響，F－521的身體向後仰躺回房間，軒張大眼看著朋友的腦門，已經鑲了把尖刀，暗紅色的血在空氣劃出完美的軌跡，濺了屋內眾人一身紅嫣。

青，從窗戶跳進來，月光灑落在她身，加上的滿身血跡，更顯得青色眼眸的詭譎。


「嗚……哇啊啊啊！」


發出嚎叫，軒不敢置信的跑到F－521的身邊。而F－521的表情……像是大夢初醒。

「啊……F－792……」F－521聲音十分微弱，軒只得將自己的臉湊近。「你沒事吧？」

「咦？」軒驚訝的看著F－521。「你、你說什麼？」

「我……作夢，夢到自己……殺了、並吃掉父母，最後……追殺你……」F－521對軒露出苦笑。「那是……夢吧？」

「夢，是夢！那是夢。」面對F－521的質問，軒也只能順著他的話，猛點頭。

「這樣……那就……好……」F－521的聲音逐漸轉弱，眼睛閉合起來，回到他的『夢鄉』去。


「唔……為什麼？」軒強忍的淚水，此時全湧上來，他不甘，更不能理解，只能抓著青大吼著。「為什麼妳下的了手？他……他明明就還是F－521，明明就是人類啊！」

「我知道。」青並未作抵抗，只是淡淡的回答。

「胡說！妳知道還殺了他？妳殺了人啊！」軒直覺得喉頭像是哽住般的難受。「他是人啊……活生生的人……」

「但他也是SOMV。」黑客拉開軒，將青護在自己身後。「這就是為何不需要你的幫忙，因為你下不了手。」

「！」聽到黑客這麼說，軒怒瞪著黑客。「你居然還說的出這種話？因為死的人和你不相干你才能這麼冷靜吧！」

「那麼你呢？青為了救你，也是同樣殺了四位人類，四位SOMV，就不見你這麼激動。」黑客眉毛都不抬一下，冷著聲音反問道。「只有你熟識的東西才算生命嗎？」

「你……根本強詞奪理！」軒顫抖著，不顧一切地回吼，「你們根本不看重生命吧！要是看重生命，就不會用『銷毀』的字眼掩飾你們實質殺人的行動！」

「隨便你愛怎麼想，用詞也罷、什麼動機也好……不是殺人，就是被殺……我們一直是這麼活下來的。」黑客不想和軒爭辯，手插入黑色大衣的口袋裡，轉身面對青。「走吧，青。」

青點點頭，迅速按下手中灰色儀器的按鍵後，頭也不回的和黑客一起從窗戶離開。


至此，軒跌坐在地。他不知道了，想不透了，攻擊人的SOMV，本身也是人，那麼，殺了SOMV也就等於殺人？這不是很殘忍嗎？這根本是同族在互相殘殺！

而青，軒更是迷惘了，從小，會抱著受傷的小動物大哭的青，現在，已經像是個殺人機器一樣。

看著身邊好友的屍體，將自己縮成一團痛哭著。


夜晚，仍舊漫長。

但誰也沒料到，M病毒正以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速度，快速傳播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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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話•求生（1）


研究所，一切潔白到讓人心驚。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情感，所有研究人員幾乎是無表情地執行自己的工作，好比機器般，彼此無任何感情交流。

個人研究室裡，一位少年正與他人通訊著，一位女生，一位男子，兩人皆是研究所的要員，因為機密任務而到城市裡。

在聽完派去追查M病毒的兩位幹員報告後，金髮少年切斷螢幕，他揉著雙眼，靜靜思考著報告內容。


事情，有點出乎意料。


M病毒的擴散比預期上的快，而實驗對象……也是個問題。

原本並不在意實驗對象逃跑的，至少，對他們『幻日』而言。反正實驗對象通常被研究所『改造』過，只能依靠研究所提供的營養液生存，否則就是死路一條。

雖說，生命對『幻日』而言，是一種虛無的東西，他們對於死亡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，所以實驗對象的死亡，對他們而言，並沒有什麼，但這次的實驗對象，十分的『特殊』。


少年十指交疊，紅色的眼睛透過玻璃，觀察著實驗室的動向。此時，一位黑長髮的少女走進來，樣子像是要報告什麼事項，但卻又因為看到少年似乎在想事情，只好默默站在他身後。

少女望著少年，眉梢不禁緊鎖：要不是自己親眼見過『幻日』，她自己也無法相信有這種種族的存在。

一個金髮紅眼的種族，壽命幾乎只有短短『二十年』，但其心理、智能的發展，卻是人類的五倍以上，更恐怖的是，當『幻日』超過十歲時，外表便可隨喜好任意更動，簡直是『怪物』，不，說不一定，其實人類裡早就混雜許多『非人種』，就好比眼前『幻日』，不說的話，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是『非人類』。


「……有事就說，『亞竹』。」少年頭也不回的，直接便開口道。「做事不要這麼沒效率。」

「是、是的。」被稱為『亞竹』的少女點點頭，「關於逃脫的實驗對象：FD－VII，他的實驗數據，非常奇怪。」

望了少年一眼，亞竹緊張的繼續念著手中的數據資料，她知道，『幻日』一向講求『利益』，所以有不敢多有閒話，認真仔細的報告著。


當亞竹報完事項，原本面無表情的少年，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。

「……FD－VII的活體細胞至今還活著？」

面對少年的質問，亞竹連忙回答：「是的，與往常的實驗對象不同，他的細胞在未供給研究所的特殊養份之情況下，至今仍活動著。」

「那就有點棘手了。」少年瞇起紅眼，「亞竹，叫待命的『那兩位』去支援青和黑客，其餘小組繼續繼續研究FD－VII身上的M病毒，以上，傳令下去。」

就這樣？亞竹有點不敢置信的大眼。「不……不用製作疫苗嗎？不是有許多人遭受感染？」

「那又如何？」少年冷著聲音，睨看亞竹。「那些人正好可以當作『實驗數據』不是嗎？」

「！」聽到少年這麼說，亞竹不禁呆愣著。

就在兩人沉默之際，少年辦公桌上跳出一個影像：一位少年，腦袋上鑲著一把尖刀，數把手術刀沒入胸口，左耳耳骨上標著『TYM8006235482』的編號。

「……外加一組人馬，將這個『實驗體』帶回研究所。」少年馬上下命令，「聽到了嗎？」

「……我……明白了。」雖感到難受，亞竹也只能依命令行事，忍住眼淚，深深鞠躬後，便離開少年的個人實驗室。


亞竹離開後，少年才發出一聲嘲諷的笑音。

「細胞居然還能存活……如果被『那個人』，被『王』發現了，FD－VII會如何呢？真是有趣……」

◇　◇　◇


「隔離────」

麻實不由自主尖起聲音，讓護理站的護理人員白了她好幾眼，但麻實似乎是完全沒感受到四周對自己投射而來的眼光，反而還瞪著眼前擋住自己的護理人員。

站在麻實面前的，是一位嬌小的護理人員，臉蛋就是俗稱的娃娃臉，要不是掛著護理人員的識別卡，以及手上抱著一堆醫療器材，除去那副不協調的專業神情，任誰都會把她當成十幾歲的小女孩。

她的代號是叫『P－013』，因為多次照護病危的病人，臨床的照護以及對待病人的態度是極度受人肯定，也因此，在醫療界頗有名氣。


「我知道您很擔心朋友，但這位病人疑似有傳染性的可能，所以不能隨便會客，況且現在又是晚上病人休息的時間。」P－013解釋著，表情並沒有責怪的意味。「不好意思，請您諒解。」

「我……」麻實的視線越過P－013，看著隔離房的毛玻璃。「……連看都不行？」

「是的，這是規定，我們有義務保護病人的隱私。」

看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。

麻實雖然表面上點頭，但內心仍是嘀咕著，但她除了抱怨還能做什麼？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麼大人物，也只能發發牢騷走人。


「沒禮貌的小孩，在病人的休息時間尖叫，問話的口氣也讓人十分不愉快。」

麻實走了之後，幾位護理人員抱怨道。

P－013並未多加回應，只是笑了笑，繼續穿戴隔離設備，準備幫病患：J－331執行傷口消毒，以及採集血液樣本的工作。


隔離病房裡，J－331正躺在病床上睡著。P－013掀開紗布檢視傷口，事實讓她這護理人員不禁皺起眉頭：醫生切開爛肉，引流裡頭膿瘍的地方，幾乎沒有癒合的現象。簡直就像糖尿病患者對自己足部傷口一樣，不感到痛，但癒合速度慢的要命。

看著傷口，P－013不再多想，便開始到病床旁拆開醫療包，為傷口處理做好事前準備。

當P－013轉身要幫J－331治療時，卻看到J－331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，拿著醫療包中的針筒，刺往自己的脖子。

「呃！」

雖然P－013即時反應過來閃躲突如其來的攻勢，再加上身上穿有防護衣，所以並未受到多大的傷害。P－013按住被針筒刺中的部位，微微的刺麻與灼熱感，她便明瞭自己或多或少有被刺傷。

但情況無法讓P－013想太多，因為J－331已經跳撲過來，P－013礙於防護衣，動作無法造自己想要的活動，就這麼被壓制在地。

J－331發出無法理解的嘶吼聲，眼神有如饑餓的野獸看到食物般，手上的針筒，硬是要刺到P－013上。而P－013也不甘示弱，奮力抵擋住J－331。


「小姐！請妳清醒點！」

P－013嘗試想回J－331的理智，不過看來是白費力氣。

倒是J－331的力量讓P－013吃驚，這絕非是一位瘦弱的少女該有的力氣，而且，J－331絕對對痛覺麻痺了，否則怎能無視身上被醫生挖開的傷口，攻擊自己？

想至此，P－013也知道自己在這麼和對方僵持下去，不利的絕對是自己，於是P－013看準時機，便用手刀攻擊J－331的氣管，這一擊，發揮了效用。

雖然SOMV的痛覺幾乎是沒有感受，但突如其來讓呼吸暫停，這讓J－331放開手上針筒，表情顯得有些疑惑，攻擊動作也隨之停止。

P－013見狀，連忙站起身，拿起放在床鋪旁的醫療包。

「抱歉了！」

說罷，P－013便朝J－331後腦杓重擊，或許攻擊部位剛好中腦幹的地方，J－331便昏厥過去。P－013也癱坐在地上。


莫約一分鐘，J－331發出呻吟聲，P－013馬上便知曉那是病患因為疼痛，常發出的聲音。

「J－331小姐？」

「唔……我、我是怎麼了？」J－331皺著眉，手不自主按壓身上的傷口處。「好痛……」

看到J－331模樣，P－013確定她已經清醒，便將對方扶上床榻。「不，妳從床上摔下來了，是我照顧不周，很抱歉。」

J－331只是輕輕的搖手，代表她不介意，P－013便替她包紮好傷口。


「那個……護士小姐？」

「嗯？」

「這個醫院……那個……」J－331抿了一下嘴唇，似乎還在掙扎，不過馬上她又再度開口。「妳……妳可以叫我『荼敏』嗎？我、我不喜歡在醫院還得被叫……呃，還是不要好了，免的被政府盯上處刑。」

「這樣啊。」P－013露出笑容。「那我們私下稱呼吧，妳就叫我『馨配』……如何？」

「當、當然好！」荼敏聽到馨配這麼說，高興地笑開臉。

而馨配也報以微笑，便走到門口，刷了條碼。

但門打開那一瞬間，映入馨配眼睛的景象，讓她連手上的醫療包掉到地上也不自覺──

原本乾淨的護理站，全都染滿鮮血，有幾位護士已經被啃咬到面目全非，少數幾位厭厭一息地抽動著。

一堆SOMV，正津津有味的吃著他們的『食物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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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話•求生（2）


眼前的煉獄，讓馨配差點尖叫出來，但她知道這樣將會引來更多危機，於是她忍住聲音，退回隔離病房，這樣的舉動也讓荼敏感到不解。

「呃……馨、馨配姊，怎麼了嗎？」

馨配看著荼敏，猶豫著是否要告知荼敏實情，但這對荼敏來說，是個殘酷的事實，說不一定還會引起荼敏的恐慌，想至此，馨配只好將話吞回肚中。

「荼敏，妳乖乖待在這，不要出去。」馨配緩慢的解說，腦海卻快速轉著應變的方法。「不管外面有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，懂嗎？」

「馨配姊，妳好奇怪，我本來就不能出去這啦，而且這裡隔音設備也很好，哪會有什麼聲音？」

「嗯，妳記著我的話就是了。」

雖然對於馨配奇怪的要求感到不解，但荼敏還是乖乖的點頭。

而馨配，她決定自己一人先在醫院內找尋支援，運氣好的話，說不一定醫院已經有派人來解決，最糟的情況，便是醫院已淪陷。

不論怎樣，她都想碰碰運氣。

於是馨配重新站回門板前，深吸一口氣，讓隔離病房的門再度打開……

◇　◇　◇


傳輸好F－521的影像，也就代表通知金髮少年回收『實驗體』後，青和黑客來到另一間臨時休息，有著白色房門的房間。青的表情似乎十分疲憊，在手要接觸開門的感應器時，明顯可見她的手正顫抖著。

黑客並未多說什麼，只是單手摟住隨時像是要倒下的青，另一手直接探往感應器，門打開的同時，黑客以最快的速度將青送進房間，因為他聽到不遠處，又有SOMV的嚎叫聲。


「嗚……」

躺在床鋪上的青，捲縮著身體，額際不斷冒出冷汗。黑客便從自己的大衣中，拿出一個扁型的黑盒子，拿出裡頭的針筒，並取出裡頭另一罐裝有懸浮粒的玻璃罐。

黑客以十分熟練的動作拿著針筒抽取玻璃罐的內容物，下一刻，便是坐到青邊，拉直青的右手臂，對準橈動脈注射藥劑。

被注射藥劑的青，起初有著反抗，並輕微筋攣著，但後來便趨於平靜，先前的躁動與不適就像是假象。

黑客拔除針頭以及針筒，將之做好妥善處理，才扔到牆腳，並灑下些詭異的粉末，沒多久，針筒便冒出青色的火焰，馬上就焚燒殆盡。

一切處理完，黑客才大刺刺的再度坐到青身邊，並撫著青的頭。「妳又忘記打『營養劑』了，會死喔？」

「對不起。」青望著右手臂上的坑洞，隨即閉上眼，將自己頭靠往黑客的肩膀。

「下不為例，我會很傷心的。」

雖然嘴裡這麼說，但黑客知道青絕對是故意的，身為『實驗品』都會想死，尤其是在無法逃離的情況下。

但黑客明瞭，青並不是想尋死，而是想藉由身體的疼痛，來感受自己還是『人類』，看著青浮腫的雙眼，黑客嘆口氣。

「……要不要休息一下？」

「現在是『晚上』啊。」青幽幽的說道，並站起身。「哥，去洗澡。」

「啊？」黑客先是納悶，過了一會才想起自己現在除了衣服以外，一身血跡，他抓了抓頭，「反正待會又會沾到了嘛，而且衣服又不會沾染這些東西，沒差啦。」

青瞇著眼，壓低音量。「老哥你這個髒鬼！去給我洗澡！萬一血液也會傳染的話……」

「好，是的，我去。」黑客急忙打斷青的說教，便走到浴室清洗。

「真是的。」


青看著黑客漫不在乎的態度顯得有些惱怒，但馬上注意力便被口袋中傳來的震動給吸引，青拿起灰色的機器，機器馬上跳出一個影像。

那是一連串的數據，不只這個城鎮，更包括其他城市，全都是SOMV的數據，感染人數之多，讓青瞪大眼。

她幾乎無法相信，青兩個小時前才和『拉迪』－－也就是金髮少年－－報告只有莫約三十七位的疑似感染者，但看到眼前這些數據，大略加起來，少說也有上千人，傳播速度，快的超乎尋常！

正當青對這些數字產生疑問時，另一個影像便又跳出來，那是一位頭髮剪得短短的，幾撮髮絲挑染成金色，年紀大約與青相仿的少年。

“青！”

「『嵐風』！」青不假思索就叫出少年的名字，「你怎麼……」

“啊，研究所要我和『紅』來協助妳。”嵐風一臉愉悅，“研究所也配發武器下來，改天再送去給你們。”

「原來如此。」青點點頭，「那這些數據到底是怎麼回事？」

“妳不知道？我還以為是妳傳來的！”嵐風像是個開朗過頭的少年怪叫著，“因為這些數據好像是從我們研究所人員的VDC傳出來，所以想問妳……啊啊啊！”

嵐風突然的叫聲讓青皺起眉頭，「做什麼？」

“妳、妳背後……”嵐風睜大眼，顫抖著指著青。

「嗯？」青不耐地轉頭，迎上她眼光的是黑客。「黑客怎麼了？」

“還說怎麼了？他光著身體站在妳身後欸！”嵐風漲紅著臉叫嚷著，他早就知道黑客想對青圖謀不軌很久了！“喂！黑客，你想做什麼啊？把衣服穿上！”

「啊？我剛洗好澡耶，小孩，也得讓我擦乾身體吧。」黑客擦拭著濕淋淋的髮絲，不多理採嵐風，走到青身邊，看了一眼空中的數據。「這是怎麼回事？SOMV數量也增加的太快了。」

「我也想知道。」青才說完，數據資料便消失，這讓青發出不悅的彈舌聲。「嘖，再多個五秒就能查出是誰發出的……」

“嗚，這些資料可信嗎？”嵐風似乎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緒，將問題轉回原本聯絡青的主因。“我和紅也是突然收到這訊息。”

「真難抉擇，不過那數據真要是事實的話，就很麻煩。」黑客伸著懶腰坐上床鋪，慢條斯理地穿起衣服。「世界政府一定會注意到的，而幻日最忌諱的『王』也會得知消息。」

“王？你是說那位『費奇』？”嵐風不以為意，嘴巴歪向一邊，像是位賭氣的小孩子。“他根本沒在理底下的……糟糕！”

「嵐風？」察覺嵐表情的不對勁，青也著警備起來。「你那邊發生什麼事？」

青的問題並沒有立即得到回應，倒是嵐風消失在傳輸的影像中，緊接著傳來幾聲碰撞以及毆打聲，嵐風的身影這才又出現，不過臉頰多了些鮮血。

SOMV嗎？看樣子，那個數據似乎有幾分可信。

“不能再聊下去了。”嵐風俏皮地對青擠眉弄眼。“明天我會送武器去你們那的，暫別。”

沒等到青回應，嵐風便自行切斷訊，青只好將手中的VDC收回口袋，轉身看著黑客。黑客已經整裝完畢，並將兩把手術刀遞給青，笑了笑：「拿去用吧，今晚有的忙了呢。」

接過手術刀，青也只能點頭。「是啊。」

◇　◇　◇


見過地獄嗎？

如果此時此刻詢問馨配，她或許會非常肯定。

血淋淋的生吃活人在她眼前上映，好幾次馨配都快吐出來了，但強忍住，最讓絕望的，是她見識到人性的一面。竟然有醫生將病患鎖在門外，以延長自己逃跑的時間；但也有令人心酸的一面，母親抱著昏迷的孩子，活生生的被吃人者給生吞活剝。

一路上爬了幾層樓，馨配現在躲在檔案室裡，在她身後，有被她從SOMV的攻擊中救回來的兩位病患和兩位家屬，馨配現在乞求著待在隔離房的荼敏是安全的。


「到底是怎麼回事啊？」一位少女摟著一位男病患，看樣子他們是情侶，少女顫抖著聲抱怨。「那……那些到底是什麼？」

「很抱歉，我不知道。」

馨配搖頭，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解釋，裡頭咬人者，雖然她有認出幾位是因為遭到不明攻擊而入院，但除此之外，馨配也沒有其他的消息。

「不知道！」少女聽到馨配這麼說，不由自主尖起聲音，但馬上又因為外面SOMV的吼叫聲而降低音量。「妳、妳這護士是怎麼當的！剛才妳敲昏那些瘋子時不是很勇猛……」

「好了，『時絃』，別這樣。」少女身旁的男病患低聲斥責。

「但是阿『傑』……」

正當被稱為『時絃』的少女還想說些什麼，卻馬上被另外一位一直默默躲在一旁，懷裡還抱著一全身蒼白，眼睛血紅的孩童的青年給打斷話。

「那是名字嗎？」青年顫抖著聲音，眼神充滿驚恐。「你、你們是『特殊份子』？」

「啊，不是。」時絃尷尬地撫著自己右耳上銀色的耳骨，臉龐通紅。「……其實是我和傑之間，兩個人私下取的……你懂嘛，就情人間的一點小情趣。」

「……」看著青年的反應，馨配大概能猜想這青年或許非常害怕世界政府，她看那奇異的孩子，「OCA I（白化症第一型）……這孩子還好吧？」
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妳。」青年將孩童更加摟緊，「應該是不好，有人得這病會『好』嗎？」

被青年這麼反問，馨配不知該如何回答，因為在這個時代，白化症是可以治療預防的。不過很快的，馨配便知道理由，青年身上的衣物並非是『奈米』產物，而是很舊很古老的布織物，也就是說，青年出身於貧民。

而那位白化症的孩子，也十分令人惋惜，看他清秀的臉龐，如果沒有得這病症，絕對是惹人憐愛的孩子。


「我很抱歉，不過，我可以請問各位如何稱呼嗎？畢竟現在起必須互相靠，大家先有些基礎的認識比較好。」馨配為了轉換氣氛，便先自我介紹。「我是P－013，如果不介意……你們可以叫我馨配。」

「時絃……S－006，旁邊是我男友，傑，代號是J－104。」時絃快速地自我介紹，身邊的傑只是點點頭，和其他人打招呼。

「SG－210，這孩子是SG－606……我們兄弟，並沒有名字。」提到名字兩字，SG－210聲音轉小，語調蘊含著自卑。

「呿，沒有不會自己取嗎？」時絃不耐煩的唸道，「還是你們喜歡被別人叫號碼？窮酸到沒人格了嗎？」

「時絃！」

傑怒聲斥罵時絃，雖然讓時絃住了嘴，但也引來SOMV的注意，吼叫聲逐漸逼近資料庫。

「我們得趕快離這了，我記得這裡還有另一道出口。」馨配已經看到一位SOMV的身影出現現在資料庫的窗邊，她指著另一側說道。

「看啦，都是你……叫那麼大聲。」時絃不悅地咕噥道，而傑更是不高興地瞪了時絃一眼，不對她搭腔。


“碰────”


爆裂聲，加上怒吼，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板，不，已經被打開。兩位SOMV正站在那，嘴裡發出低嚎聲。

「喂！現在怎麼辦啊？怎麼辦！」時絃緊張地抓著馨配的衣領，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，露出詭異的微笑。「對……妳剛剛說，還有其他出口對吧！」

不等馨配回應，時絃就像是被附身般，奪走馨配身上的識別卡，衝到另一扇門，而此時，正在用巨大的資料架抵擋SOMV進來的傑和SG－210這才發現時絃奇怪的舉動。

「時絃？」

「不可以！」一直很安靜的SG－606突然出聲阻止，並搖搖晃晃地走到時絃身邊，「不可以去那……」

「滾開！臭小孩！」時絃怒目相視，用力地推倒SG－606。

「妳幹什麼！」看到SG－606被推倒在地，SG－210吼著時絃，要不是他現在必須支撐住架子，他絕對給那時絃一拳。

「時絃？」傑顯然也對時絃的舉動感到不解。

「吵死了！我才不要死在這呢！」時絃歇斯底里地叫道，隨後臉上又出現笑容，那其實不是開心的笑，而是人在被逼到某個極限，一種自我防衛的表現。「哈哈，這扇門是救命門，為什麼不打開？」

「不、不行……」


在SG－606微弱的抗議，時絃迅速的拿起識別證，刷開門。門後是空盪盪的長廊，與另一扇愈來愈多SOMV聚集的門，簡直完全相反。

「看，根本就沒什麼！你這骯髒的小孩叫阻止個什麼……」

「啊啊啊！」

時絃因為突然的異樣感而止了話，而馨配倒是終於發出尖叫，緊緊抱起趴伏在地的SG－606，並遮著SG－606的雙眼。

「時、時絃！」傑瞪大眼看著時絃，聲音出現顫抖。

「什麼？做什麼啊？你們那……是……什麼……眼……」時絃尚未說完，後腦杓便爆出大量鮮血，倒地的時絃，馬上留洩一地的腦漿抽搐著。

在地面的時絃，這才發現，有位SOMV攀爬在天花板上，其中一隻手還抓著一團紅紅黑黑的東西。

SOMV以口咬起帶有頭髮的頭骨蓋，將腦送入口中，隨即翻身落地。

「咯咯咯……腦啊，果然很腥……」SOMV吞下口中的『食物』，轉看往仍在資料庫的四人，「你們的味道……是怎麼樣？」

「！」傑看著時絃未闔眼的屍體，眼框馬上轉紅，呼吸也轉為急促。

SG－210並未說什麼，他現在滿腦子是SG－606的安危。馨配摟著SG－606站起身，不敢置信的張大眼。


「荼敏……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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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話．求生（3）


沾著一身血污，荼敏慢慢踱步而來，她愈是看著馨配抱著SG－606後退，臉上表情愈是愉悅。彷彿在玩弄般，嘴裡不時發出高亢的笑音。

「該死！」SG－201改以用背頂住身後的資料架，背部傳來陣陣的撞擊力，讓SG－201心情更加煩躁。「喂，叫傑的，你有沒有在撐啊！」

「我才想問你！」傑雙手用力推著架子，臉龐漲得通紅，在眼眶打滾的眼淚也滑落下來。

「嘖！」

SG－201不悅地轉過頭，視線開始在資料庫裡搜索：真該死！空調洞口四周是和天花板一氣喝成的，雖然美觀，卻完全不能逃生。

正當SG－201思索著眼前的情況該如何是好，荼敏距離馨配只有幾步遠，幾乎一伸手就碰得到。


「呀啊！」馨配為了躲避荼敏的攻擊，因而撞上身後的資料架，懷中的SG－606也因為疼痛而鬆了手，滑落在一旁。

「！」碰撞聲讓SG－201發現馨配的危機，他朝向馨配大吼，「喂！妳搞什麼啊？帶著606過來！」

「咦？」聽到SG－201的喊叫，馨配不禁愣住，到他那邊有用嗎？更何況，自己能夠越過荼敏嗎？


“碰！”


再度躲開荼敏的攻擊，又一次撞擊聲。

馨配倚靠著資料架，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沾滿臉龐，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，倏地，她看到一雙鮮紅的眼睛，那是跌坐在不遠處的SG－606。

「走吧。」SG－606小小細弱的聲音透漏著堅定。

「但是……」

馨配還想說些什麼，但她很快就發現SG－606的膝蓋上正留著鮮血，大概是剛才她撞上資料架時，SG－606也碰撞上支架而受傷。對於SG－606這麼小的孩子來說，那一定很痛，相較起來，自己真是太沒用了。

想至此，馨配不知從哪湧上一股勇氣，擦拭掉眼淚，對SG－606點點頭。

荼敏並未給馨配太多時間，她似乎也對馨配的逃跑與躲避感到厭煩，這次荼敏臉上已經沒有笑容，眼神銳利的盯著馨配。

「不聽話的食物……」

話才剛說完，荼敏便朝馨配直撲而去，速度之快，讓馨配一時之間反應不過，右肩的護士服便被荼敏硬生生扯開，皮膚也多了幾道抓痕。

但也因此，馨配趁機利用反作用力，順勢將荼敏推向資料架，三度發出巨大的碰撞聲，荼敏隨著倒榻的資料架一同翻落在地，同一時間，馨配便抱起SG－606跑向SG－201。


「還是辦得到嘛。」死撐著擋在門口的資料架，SG－201睨了喘著氣的馨配一眼，才轉頭看向SG－606。「還可以嗎？」

「嗯，可以。」SG－606點頭，膝上的傷口像是假的一樣，完全沒讓SG－606皺起眉頭。

喘著氣，再怎麼說傑也是病患，他面色蒼白的看著SG－201。「現在你有什麼打算？」

「逃跑。」SG－201隨口便回答。

「逃……能跑去哪啊？」馨配聽到SG－201這麼說，火氣都衝上來。「現在的情況……」

「吵死人了，閉嘴！」SG－201蓋過馨配的聲音，音調充滿著不悅。「我說逃的出去就是了，待會聽我指令衝到另一扇門，不要有任何遲疑，要不然後果自行負責。」

「你確定……」

傑還沒問完話，馬上就被荼敏的怒吼聲給蓋過。因為沒什麼痛覺，荼敏馬上從資料架上爬起來，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，喉頭不時發出咕嚕聲。而外頭的兩位SOMV像是回應著，愈來愈吵雜。

這樣的情形，讓馨配以及傑發出嗚噎聲，身體也不自主的顫抖。反倒是SG－606小小的手，拉著SG－201的衣角，表情沒有一絲害怕。

「好啦，預備……」SG－201盯著荼敏，自己身體也向前傾，左手撐著身後的資料架，右手懸至SG－606的後方。

「嘎啊啊啊────」

荼敏發出尖叫，直撲而來，就在此時，SG－201也大聲下達指令：「跑！」

眾人一聽指令便散開，SG－201也在下完指令後，馬上抱起SG－606，逃向另一道門，而突然失去抗衡力的資料架和SOMV自然地迎面朝荼敏倒去，隨著此起彼落的撞擊聲及怒吼聲，涂敏被壓在資料架下，SOMV則是狼狽地趴臥在資料架上，彼此想掙扎起來的後果，只是造成更慌亂的場面。


「哇！」傑瞪大眼看著後方亂成一團的模樣，腳步也慢了下來。

「別看了。」SG－201拾起時絃手中的識別證，將SG－606改背在背後，一邊催促傑。「那些人好像不怕痛吧，那樣的傷害應該是可以讓他們馬上追上來。」

「他們……不怕痛？」馨配顯然對這句話感到不可思議，畢竟，之前她被荼敏攻擊時，有攻擊荼敏的氣管，讓她昏迷啊。但是，馨配也馬上想到，涂敏也是無視傷口疼痛攻擊自己……

「不怕吧，在遇到妳之前我也和另一位怪物打過，他根本就像不死身，要不是他滾落樓梯，真的會被他咬死，算了，不提這個……」SG－201當然不知道馨配在想什麼，他停下腳步，看著前方的叉路，並把識別證丟還給馨配。「護士，該妳帶路了。」

雖然不知道前方還會遇上什麼事，但馨配仍是點頭，畢竟，醫院的路線，她比在場的人還熟識。「跟我走吧。」

◇　◇　◇

一位、兩位……

幽暗中，有人屈指數算著。銀色的VIM閃爍著，看著空氣中，數據不斷跳動著，那人也勾起笑靨。

來吧、來吧。

傳播驚恐於絕望吧。

然後在地獄裡見識人性……

◇　◇　◇

醫院目前楚於半封鎖狀態。

在馨配利用保全系統和全院聯絡，最後得知的情報是，整棟醫院只有馨配所在的五樓，以及其他總共六層樓都有SOMV存在，現在一切安然無恙的，大抵是內科病棟。

「所以，得想法子到內科病棟了。」傑作下結論，並看著SG－201埋怨地踢了眼前防護門一腳。

「不過幾乎到處通往內科的通道都封鎖了。」取下識別證，馨配嘆了口氣，短短幾小時，她卻覺得像一世紀一樣長。「或許我們可以在這等待救援。」

「喂，幾點了？」SG－201突然插話進來。

「呃，這個……」馨配從口袋拿出錶，「……凌晨三點多。怎麼了嗎？」

「606那傢伙硬是不睡。」SG－201咕噥著，便走到正揉著雙眼的SG－606身邊，「我說，你也睡一下，哥哥不會不見的。」

搖著頭，SG－606便拉著SG－201的手。這時，馨配才發覺那孩子的不安：比起會咬人的怪物，和滿地的血腥，SG－606似乎更怕SG－201離他身邊。

「怎麼了嗎？」馨配湊到SG－201身邊詢問。

「干妳什麼事？」瞪了馨配一眼，抱起SG－606，SG－201移到一旁的角落，刻意與馨配保持一段距離。

「欸，你這樣很沒禮貌耶！」傑對於SG－201的態度感到不悅，「好歹我們一路上受到馨配不少照顧……」

「所以我就該對她客氣，搖尾乞憐嗎？」SG－201發出嘲諷的笑聲，「若真是這樣，那接下來的路，我自己會走。」

「你……」

「沒關係的。」馨配擋下傑，「你不想說沒關係，只是待會會很累罷了，畢竟你還有那孩子要照顧。」


“砰！”

馨配才說完，SG－201便揚起拳頭，用力敲在防護門上，發出悶響。


「妳的意思是指606是拖油瓶嗎？」

「！」馨配聽到SG－201這麼說，瞪大眼睛，一臉驚恐。「我不是這個意思！我只是擔心那孩子體力會無法承受，你又要一直帶著那孩子跑，萬一又遇上剛才那些怪物……」

「少說那些藉口，偽善者！」SG－201低吼著，他眼神充滿怒氣，不理會馨配和傑，便抱著SG－606逕自要離去。

「你要去哪？」傑拉住SG－201。

「去哪都不關你們的事。」揮開傑的手，SG－201忿忿說道。「還是要我們去當那些怪物的糧食，好讓你們逃跑啊？」

「我……」馨配咬著下唇，她從未這麼想過，但是為何現在卻反駁不出來？

「哼。」

眼見不語的馨配，SG－201頭也不回地帶著SG－606走向長廊，很快地，身影便沒入走道的另一端。


「真的走掉了。」傑聳聳肩，「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？」

「對SG－201而言，那孩子是很珍貴的。」所以不容許有人冒犯，馨配嘆口氣，自己真是失言。

「現在怎麼辦？」

怎麼辦？

馨配搖頭，她自己也沒有主意，他們除了逃，除了躲避，還能做什麼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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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話．求生（4）



凌晨四點半。

軒望著身旁已冰冷的屍體，他的好友，幾個小時前才一同談笑的好友，還有……樓下，兩位對他有如親人的長輩。

看著從自己好友身上拔下來的尖刀，捲縮著自己身體，他不知道自己維持這個姿勢多久了，漫散出來的屍臭味早已麻痺，軒只感到自己的眼眶，仍流著液體，直到現在，他才覺得自己真是個愛哭的傢伙。

破碎的窗戶不時傳來詭異叫吼，以及莫名的聲音中斷，大抵又是青和黑客在『銷毀』，也就是殺人。

只能殺人來阻止SOMV了嗎？

難道青和黑客完全沒感覺？變成SOMV就不再是人類？否則他們怎能如此輕易就下手殺人、殺SOMV，了結自己朋友的生命？


不是殺人，就是被殺，我和青一直是這麼活的……


黑客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軒的腦海，還有青在被自己質問時的表情，還有她為了救自己，全身充滿血腥……

呵，自己真是矛盾又骯髒！

「我真是太噁心了……」看著自己雙手上的血跡，軒擦拭掉眼淚，發出嘲諷的笑聲。「……如果不是青和黑客，我想我也會殺了人吧？因為事實不是我殺的，我才能理所當然的指責他們……」


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，讓軒警覺的站起。

又是SOMV嗎？


緊握尖刀，軒望著門口。

述地，一個人影便閃到門口，軒下意識的舉起尖刀砍向那人……


「哇靠！」


一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聲音，馬上就傳入軒的耳中，軒這才注意到，自己的尖刀，被一位少年用著鎖鏈抵擋著，少年眨著翠綠色的眼睛，稀奇的看著軒。

「居然讓SOMV拿到武器，青真是太不小心了。」


青？SOMV？

軒張大眼，看著眼前的少年。


「你認識青？」

「耶？」少年對於軒的問句，更感到驚訝，「SOMV還聽得懂我說的話？」

「我不是SOMV！」

軒怒吼著，一拳擊向少年的鼻子，但少年頭一偏便閃過軒的攻擊。此時軒才注意到少年左耳上金色的耳骨，上頭刻著『LAN－FENG』。

「和青一樣的耳骨！」所以說，這莫名其妙的傢伙也是『特殊份子』。

「嗯？」少年將頭湊到軒面前，「你誰啊？跟青很熟嗎？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叫著青的名字……」

少年的問話馬上被一堆叫給蓋過，那種聲音，軒熟的很，是SOMV的吼叫，也是警告聲音。

「SOMV！」隨著聲音的貼近，還有入內的腳步聲，軒驚訝的叫著，隨後瞪著少年，「把刀還我！」

「哎呀？你居然還知道SOMV？你真的不是SOMV？」

「五分鐘前就說過了！」軒硬是抽出尖刀，金屬和金屬的摩擦，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。「為什麼SOMV會來這？」

少年搔弄著頭。「……大概是追我過來的。」

真該死，要不是情況緊急，他真的很想踹死眼前的少年。

「現在怎麼辦？」忍住怨氣，軒也警戒著四周，聽聲音，SOMV們似乎還在樓下晃動。

「嗯……」少年看著手腕上的手錶，「……這裡可以通往屋頂嗎？」

「出房門，左轉就有樓梯通到屋頂，你問這幹麻？」

「逃跑。」

少年甩動手上的鎖鏈，冷不防丟向軒，軒這才看鎖鏈末端原來還繫著像匕首的東西，他緊張地蹲下，躲過迎面飛來的凶器。

溫熱的液體霎時從軒背後灑下，軒訝異的回頭，才發現少年剛扔出去的匕首，正鑲在某位半身腐爛的SOMV心窩上，少年手向後抽拉，匕首便隨同鎖鏈回到少年手裡。

「看來是被發現了。」少年無所謂的聳肩，「喂，帶路吧。」

「什、什麼！」

「去屋頂。」少年揉著比他矮半顆頭的軒的頭頂，「還是你想被咬死？小朋友。」

「去你的！你才會被咬死！」揮開少年的手，軒抓狂的大喊，眼前的少年，比黑客還討人厭。

想至此，軒便衝出房間，跑向通往屋頂的樓梯，少年也馬上跟進。


莫約十五分鐘，軒才氣喘吁吁的跑到位於三十五樓的樓頂；反觀少年，一滴汗也沒流，還哼著歌。

「呼……呼……」軒喘著氣，質問著少年。「……你到底是誰啊？」

「你認識青的話，我現在就是在和青做一樣的事。」少年露出笑容。「我叫『嵐風』，山嵐的嵐，微風的風。」

「軒……不，F－792。」一意識到嵐風可能是政府的人，軒便把自己幫自己取的名字吞回嘴邊。

「叫軒就軒囉，沒必要隱瞞。」嵐風開朗的笑出聲音。「我也不喜歡用代號叫人。」

聽到嵐風這麼說，軒一瞬間對嵐另眼看待，不過，也沒太多時間，因為SOMV們已經夾雜著怒吼衝上來。

「靠！」

看著湧上來的SOMV少說也有七、八位，軒不禁發出誨字，到底嵐風是怎麼惹的啊？

「你現在怎麼辦啊？」

「嗯？等日出。」嵐風依舊悠閒的看著手錶。

「……」

如果可以，軒真的很想一刀桶死嵐風，但現在只能以眼神代替這個想法。


或許是接收到軒的殺氣，嵐風轉過頭望著軒。「別生氣，待會就有好戲上演囉。」

「好戲……哇啊！」

軒還弄不清楚嵐風的意思，SOMV便已經朝向自己的方向衝過來。


剎那，天際出現一抹白暈，夜晚染上紅暈，太陽的身體逐漸清晰，而SOMV也在此時停下腳步，像是定格般，眼神呆滯的看著太陽。

「咦？」

「好啦，退場吧。」

嵐風笑著彈了下指頭，所有SOMV就開始抱著頭發出悲嚎，四處竄動著，最後皆逃回建築物，眼前戲劇化的表現，讓軒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。

「這、這是……」

SOMV害怕『白天』嗎？